ぱんぱかぱーん♪
 
 

【尺J】惊鸿照影来 下

 

 

古风雷文快写成大航海时代了……

 

 

“太子去哪儿了?”

空旷的主殿内,朴载赫坐在王座上,盯着下面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家伙。他想着自己上回乱发脾气不对,好容易从堆成山的事书折子里挤出时间看望太子,人却私逃出宫,还瞒着他出了都城。他大为光火地派人出去找,才得到太子在星国东南面海边出没的消息。朴载赫亲自带禁军过去拿人,谁料想恰好撞上海寇以火炮攻打游船,十分凶险。

但愤怒的朴载赫也不是吃素的。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星国将先前从海寇手里收缴的火铳进行了改造,以熟铁打造枪管,在隔岸设置了神机铳台。如今使用时铳箭具发,直接将炮打在海寇船上将其逼退,又命士兵乘小艇去救人,总算是把金鸿朝和李光洙救起来。

可士兵们在海里找了近一个时辰,连太子的一片衣角都不曾发现。好在现在的朴载赫已经不似从前那样慌张了,压抑着怒火先将两人带回问话,同时命人继续搜寻。这两人从小和金玎玟一起长大,自己是不会乱拿主意的。

“太子……那天,太子突然召我们入宫,说要去看海。”

“嗯?”

“他说,想避开您出宫去。还让我们快些准备车马……”金鸿朝战战兢兢地回话。好在朴载赫待他们金家一向十分优厚,并不为难人。

“玎玟为何要那样做?”

“太子、太子……可能去找皇后了。”

金鸿朝不小心吐露实话,吓得闭上双眼,预料中的暴风雨却并未到来。朴载赫眉头紧锁,一字一句问道:“你们去海边,见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我们雇了条船,一直往东走……本以为有蓬莱仙山,却只见到了凶悍的强盗。”

——有蓬莱仙山就见鬼了。

“乖孩子,以后可不能这么乱跑了。太子说什么,得马上告诉我。听懂了吗?”

朴载赫很伤脑筋。金玎玟每次见到他流露出的畏惧和小心,明显得像是戴了一张将父子隔开的面具。然而需要爱的小孩多么敏锐呢,比他更能猜透盘踞在自己心中的伤口,更能感受他的悲伤。

曾有许多个独自批复着事书到半夜的日子,朴载赫揉了揉肿痛的双眼,任性地想要卸下自己的皇冠,撒手不干。但他独自掩着袖子小声哭一场,便算发泄了,最后还是忍耐住性子。连崔相国也夸他的字比从前好看太多,说他是当代的明君,可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同一时间,在星国东面大海上,一艘小船已经漂流了三天两夜。

金玎玟站在船头,他身上好几处外伤被仔细地敷了草药,正在快速愈合。船舱里,帷帽医生坐在炉边,煮着热乎乎的面条。虽然依然看不见容貌,金玎玟还是十分感谢他:这几日对方天天给他熬加速伤口愈合的药汤,还亲自动手钓鱼,准备简单但好吃的食物。如果不是船舱里满满当当布置得像个小药房,他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从前亏欠过自己了。

“多久靠岸?”

“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

“我还是好奇,海上风浪这么大,而且物资也很匮乏,还容易生病……”

一个浪头打来,金玎玟摇摇晃晃地坐到火炉边,闻着香喷喷的煮面。

“海上有海上的好处。船上害病的人多,受伤的海寇会经常来看病。”

金玎玟吃了一惊:“您也给他们医治吗?”

“当然。他们给的酬劳不菲,我也不怎么关心病患的身份。”医生漫不经心地回答,把面条分在两只碗里,“不过大部分时间,我还是呆在医馆里的。每月只出一次海。”

“每月一次?为什么?”

医生抬起头,隔着帷帽似乎在看遥远的故土:“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味道。”

金玎玟吸了一口面条,刚想多问些,对方已先岔开话题:“那你呢?你那不便说的苦衷,可以透露一点么?”

“其实,我在找娘亲……虽然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但总归是有希望的。”

“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我有的。”金玎玟不大高兴地放下碗,他知道希望渺茫却不想那么快否定,“我娘因为我和我爹受了许多苦,我时时想他。有人说他撇下我们去了西洋,我觉得就算去了,说不定哪天娘亲想我们了,就会回来的。”

“……”

男人顿住,放下碗筷不再说话。远方突然传来汽笛和喧嚣声,金玎玟抬头看去,竟是又一艘装着海寇的大船,正在朝自己所在的小船快速靠近。

“坐好了,和你无关。”

金玎玟刚要叫,被一手拍在肩上。他只好抿起嘴点点头,低头吃面。吃下去第二口的功夫,就有两个高个子从不知何时靠过来的大船船头直接跳上小船船板,喊道:“Core!Core!”

医生应声走出船舱,朝来人点点头。金玎玟偷眼瞧时,那两人一高一矮,穿着西洋的奇装异服,身上都挂了彩。高的那个身板结实,有着东方人的脸,胳膊上一个洞还在汩汩地冒着血,依然面色镇定自若。矮的那个金发碧眼,唯独有着阳光下反射强烈的秃头。

“快点,帮我们处理一下。”高个子开口,说的却是金玎玟听不懂的西洋话。两人大喇喇走进船舱就地坐下,金玎玟差点跌了一跤。

“怎么又是你们?”男人看似抱怨,口气却十分熟稔。他利落地挽起袖子,从成排的药箱里翻出了金疮药和纱布。

“这回实在不凑巧,被岸上的火铳打中了。”金发男开口,“半岛这些落后的小国,如今竟然也有这样先进的武器了,稀奇,稀奇。”

“岸上的?”

医生听了,回头深深看了金玎玟一眼,随后拔出腰侧的匕首,放在火上来回烤。金玎玟什么也听不懂,乖巧地和两人大眼瞪小眼。医生直接用烧红的刀子挑开高个子的伤口,对方不由得嘶了一声。

“别动。”

刀尖在血肉里转了一两圈,挑出好几片沾满血污的弹片。随后敷药、包裹,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医生处理得利索干净,把金玎玟也看呆了张着嘴,引起了两人的兴趣。

“Core,这孩子是谁?你的孩子?”

“一个不会水的小倒霉蛋。”帷帽男子冷冷地回答,刀尖戳在金发男脖子上,吓得他不敢动,“前些天是你们朝他开炮的吧?”

“当然不是!你知道的Core,我们只劫那种看上去富得流油的商船,从来不祸害小孩。”

“真是可怜的小家伙。”高个子话锋一转,又转向医生,“我说,你真不打算跟我们混?一个人在海上可很难过下去,上次我就说过了。”

“为什么?我跟你们可不是一伙的。”

“听我说一句,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大概早就把你忘了。东方那些封建小国家,不都是三妻四妾,有了新人忘旧人吗?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不如和我们一起,自由自在——”

“闭上嘴,没人把你们当哑巴。”医生沉默一会终于爆发了,生气地将刀插在船板上。

“好吧,不说了——但你一定得考虑一下,我们不能没有你这样的神医。”

“再多嘴我把你们从船上踹下去。”

三人都不说话了。金玎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面前的高个子依然抓着医生的胳膊,神色恳切又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气场,很久都不松开。他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医生是不是要跟海寇去什么地方,倏地抬头开口:“你不会走吧?”

“啊?这和你没有关系。”

医生微怔。那两人循声也一齐看他,但金玎玟知道他们听不懂,自顾自说下去:“您这样的好人,还是不要跟着他们烧杀抢掠的好。”

“不会的。”医生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又琢磨不出。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名海寇自行离开。大船也不再尾随其后,离得越来越远,最后成为雾中的一个点,消失不见。而小船此时也不知不觉靠岸了。

“你快走吧,回去好好养伤。”

金玎玟一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背后就响起了毫不留情的催促。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恋恋不舍,先说要取金子表示酬谢,对方摇摇头只道不用。他只得回身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别,这才朝星国都城的方向走去。

倒霉的是,金玎玟擦着汗走了一个多时辰,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他的盘缠全掉在海里,眼下只能摸索着徒步。越走越累,精神也就越恍惚,他几乎要出现某种幻觉——

有人将他抱在怀里,骑在马上,风雨兼程赶路,从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拼命逃走,回到祖国。伴随而至着的还有两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是朴载赫,另一个是——

金玎玟如五雷轰顶站在原地,一个看似荒唐的念头油然而生。随后眼前天旋地转,由白转黑,惊喜交加的星国太子昏倒在了半路上。

 

“玎玟啊。”

坐在床榻旁盯着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儿子,朴载赫精神虚脱。多亏了他派出去的禁军搜查了星国东面和南面边境线外靠海的大片山地,才找到了因体力不支昏倒而被经过的猎户捡走照料的金玎玟。

“太子受了寒发高烧,其他的外伤倒是基本愈合了。这几日卧床休息,不要开窗通风。”

小太医金亨圭一丝不苟地把脉,仔细地写好方子,随后转向朴载赫。得知并无大碍,朴载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和缓点点头,让他离开。

金亨圭前脚刚走,金玎玟就醒了。他快烧糊的脑中只剩一丝清明,在见到他父皇焦急的脸时,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片段:在海上颠簸的船只、被风吹开一角的帷帽下摆、海寇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有隐隐约约的熟悉香气。

“娘亲、娘亲。我看见娘亲了,可他要走了。”金玎玟抓住朴载赫的手。

“……你说什么?”

“父皇,我看见娘亲了。”

“玎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金玎玟仰望着天花板,随后转过头道,“是娘亲救了我……他在海上过着自在的生活,就像一只到处飞的海鸟,偶尔停泊。他马上就要回到无忧无虑的西洋国度了。”

“你说什么?”朴载赫的声音颤抖起来,“再说一次。”

“我想娘亲……我想要他留下。我不希望他跟那些人走。”

随后金玎玟又烧得睡了过去。留下朴载赫失神了——现在的他不是个轻言回忆的人。星国变得强大繁盛,他繁忙的时候甚至昼夜颠倒,熬夜办公。他不爱回忆过去,因为那样会轻易唤回从前的回忆,使人沉溺其中,难以抽身。

只有湛蓝的大海和海的另一边,是星国君主所不能及之处。但如今玎玟的话,又让他心中起疑,从前那一点早早磨灭的希望又悄然生出来。握着儿子滚烫发红的手,朴载赫雷厉风行地做了决断。

“把捡到太子的猎户和那天的艄公带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遵命。”

 

曹容仁把医箱挎在肩上,轻车熟路地顺着跳板登上了大船。他习惯用帷帽遮脸,躲避海上太烈的阳光。尽管如此,长期的海上生活也把他的脸晒黑了几个度。他绕过甲板上插科打诨的海寇们,径直走向最里面这群人的首领。对方朝他点点头,带曹容仁绕到船舱里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哀鸣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受伤的水手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各个角落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我可救不过来。”

“这些家伙们是另一艘船上的,可惜遇到一伙野蛮不讲理的维京人,把船打沉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救过来。Core,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们也会形容别人野蛮不讲理。”曹容仁反唇相讥,同时打开箱子看了一眼,“能救多少人,我可说不准。你们自己的医生呢?”

“前天死了。”头领耸肩,语气平静得像是说钓了一条鱼。曹容仁心中不寒而栗,但动手处理伤口时丝毫不停。有个黑头发的小伙子大腿的伤深可见骨,痛得踢来踢去。

“别动了!”

曹容仁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他另一条完好的大腿,小伙子立刻被吓得不敢再踢。他转动刀柄,将腐蚀溃烂的肉块割下来,又敷上药,利落地包扎。

——第十一个。曹容仁内心数着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掉下来,握着刀的手有些抽搐。他在这片海域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但并不是超人。

等到这间小屋里所有的伤者全部处理妥当,精疲力尽的曹容仁走出船舱。拿着一包金子的首领在甲板上等着他,见他浑身血迹斑斑地走出来,满意地扯开脸,露出略狰狞的笑容。

“妥当了。记得让这些家伙好好休息。”

“那可不成,过两天就得用上他们。”

首领将金子递给他,曹容仁接来颠了颠,累得不想接话。他站在船首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天,吞吐的云层快速掠过天际,沉入海平线中。

——是时候暂时地离开这片是非之海,好好修养一阵了。

 

就在此时,视野里有一艘陌生的船正朝着他的方向,越驶越近。周围的海寇们都聚集起来,把枪炮架设好预备开火。然而曹容仁定睛看清了船上的旗帜,颤声喝道:“等等!”他是许多水手心中的神医,于他们有恩。因此所有人颇为听话地停止了动作。

曹容仁清晰地看见了那面藏青色的旗。旗上有个天蓝色的三角形图样,那是星国的纹章。船头有个男人拼命探出身子,遥遥地看过来。

那是一身平民装束的朴载赫。他抓着围栏的手绷得青白,沉默地看着他朝思暮想的皇后,猎猎海风掀起他的帷帽。朴载赫仿佛失去了言语和反应的能力,站了良久,才直愣愣从喉咙里发出一声。

“哥!”

两艘船缓慢靠近,曹容仁大口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无比失措。十多年过去了,他心中的那个勇猛活泼少年郎,如今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的君王气场,脸上也多了岁月的痕迹。

“好久不见。”曹容仁摘下帷帽,朝着朴载赫弯起嘴角。

直到真正再次活生生地站在彼此眼前,朴载赫才明白,在脑海中遐想过无数次也没有用,重逢的戏码从来就无法伪装。一句波澜不惊的“好久不见”,天知道朴载赫花了多少精力才克制住内心的酸楚。他看着船上的海盗被曹容仁使唤着将踏板铺过来,立刻挣脱了拉着自己的侍卫,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他先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将曹容仁揉进怀里。朴载赫贪婪地嗅着怀中人身上或陌生或熟悉的味道,胆怯地用指尖去碰他有些陌生的褐色发梢,喃喃开口。

“玎玟说,我再晚一步,哥就会像海鸟一样飞走了。”

“原来那孩子真是玎玟啊。得好好教育他,不能随便往外乱跑了。”

“玎玟很任性,不怎么听我的话,可能是因为哥不在身边的缘故。”

“载赫要带我回去吗?我不记得路了,恐怕会迷路……”

“我摸到的是活生生的容仁哥,对吗?”

“是啊载赫,我还没有死。”

“哥,我的脖子和肩膀很疼,可能是因为哥还活着的缘故。”

“跟玎玟说吧,给你揉揉。”

“只有这种程度?”

“……这么多年,我的载赫辛苦了。”

你一言我一句,两人散漫任性地将内心积攒的话语全部倾倒而出。朴载赫小心地亲上曹容仁微红的耳垂,随后是下巴,鼻尖。

“等等、载赫……这是外面。”

率先反应过来的曹容仁小声地开口,把头埋在朴载赫胸口。青天白日当着两条船上这么多外人亲昵,实在令人羞赧。周围的海寇开始瞎起哄,他们只觉得这个高大憨厚的男人是神医久别重逢的情人,并不知道那是星国的皇帝。

“我走了。”依然被朴载赫搂在怀中,曹容仁回头朝旁边看得乐滋滋的首领点点头。

“我原以为你是个乏味禁欲的东方人,看来事实和我们想的并不一样。”

曹容仁不置可否地笑笑,和朴载赫一同回到了星国的船上。船朝反方向驶去,帝后在船头相偎而立。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去找回之前失落的点滴。

 

 

END

 

 

或许还有另一个小片段做个解释

 

 


28 Mar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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