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SSG.Ruler x SSG.CoreJJ（朴载赫x曹容仁）

OOC/韩剧日漫混搭狗血流水账/2016-2017/结局放飞走形严重

 

1

2016年春。

“这位就是之前效力于StarDust的AD位选手，Bung。”

饭桌上，监督亲切地向每一名现役选手介绍了来人。被围在一群前辈之间，尚且有些晕头转向的朴载赫，忙不迭地向哥哥们鞠躬示意。明明是彻头彻尾的新人，身材却十分高大，让其他人都不得不仰视着他。朴载赫小心翼翼地靠着椅子边半坐，感觉有些难堪，在埋头吃东西的间隙，眼神在每个选手脸上来回穿梭。

很不凑巧地，他和坐在对面靠墙处的那位对上了视线。染成褐色的前发微微蜷曲，一双细长带着精确弧度的眉眼，透过圆形的金丝眼镜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

“……”

那种看起来颇有城府的眼神，仿佛对他的一切言行和心理了如指掌。

朴载赫像个上课溜号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一般，脸色立刻僵住。他无意识地抬了抬快滑落的黑框眼镜，试图糊弄过去。对方捕捉到他的窘迫，点了点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那微笑如同云雾一般转瞬即逝，却又足够柔和、不露痕迹，不至于被周围的人看出异样。

晚餐吃到一半，热辣又浓稠的芝士鸡块纷纷下肚，配着滚烫的酱汤，朴载赫已满头大汗。新陈代谢旺盛的青春期少年前额湿透，嘴角也因为辛辣开始隐隐作痛——这是明天又要爆痘的先兆。他起身，很快地说了句抱歉，尚且顾不上大家的反应，就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

比外面冷却不少的空气让人好受了许多。朴载赫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草率清洁了一下油光满面的脸，伸手去扯旁边的抽纸。

“给。”

一只白净的手递来两张湿巾。朴载赫愣愣地看过去，是刚刚那位靠墙坐着的前辈。他一手拿着手机在看OB视频，另一只手就不容分说地把湿巾放在洗手台上。

“不要用清水和抽纸，会让皮肤更粗糙的，第二天会更难受。”

“谢谢……CoreJJ哥。”朴载赫艰难地回想起对方的ID，这个回答让曹容仁异常无语。

“……不要那样称呼。你小子不会是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当然没有！谢谢容仁哥。”

曹容仁立刻露出有些微妙却又足够安抚朴载赫的笑容。“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和不熟悉的人见面，所以太紧张了？”

“有一点，但是……会很快调节过来的。”

“合宿中慢慢来也没有关系，总会有这样的过程。”曹容仁继续看着他洗脸，说道：“监督看上去很严肃，其实对大家非常细心，细微的不适也很容易被感受到的。”

“这样吗，那还真是很期待。”在对方灼热的注视下，朴载赫笨拙地用湿巾擦干了脸。然而等他重新戴上眼镜后，曹容仁已经从身边离开了。

朴载赫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摸了一把还有些潮湿的下巴，把残余的水珠甩干。湿巾的香气是他并不讨厌的味道。

带着距离的温柔——这是曹容仁留给朴载赫的第一印象。

 

2

然而彼时的朴载赫未曾料到，这位温柔的大前辈会这么快就让他产生负罪感。

训练刚两天，新的人员与位置名单就已出炉。CoreJJ选手旁边的名词从“AD Carry”变成了“Support”。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标注：和Bung一起进入替补。

本来和自己一样的AD选手被迫转辅助和自己一起走下，这是朴载赫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新人AD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了一眼背对自己聚精会神打着rank的曹容仁，心里七上八下。

好容易等曹容仁打完一局，朴载赫总算逮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盯着屏幕上的MVP字样，开口问道：“容仁哥要打辅助？”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曹容仁推推眼镜，依然是那副笑脸。“我的辅助很凶悍的。”

“是这样……那以后就要拜托容仁哥了，请在训练中拉住我。”朴载赫最后还是不敢问出自己的疑惑，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早就被一眼看穿了。

“监督说得没错，你作为AD的天赋他都看在眼里，但不能太激进上去送死才好。”曹容仁波澜不惊地解释着，忽然变了玩笑的口吻：“载赫呀，我会好好拴住绳子，你也要更谨慎一点。昨天那样惨淡的KDA，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站出来做那个拦住你的人了。”

“哥啊，一定会的。”半信半疑的朴载赫乖乖地听着，点头如捣蒜。至少刚刚神色中不加掩饰的焦虑感，现在消失了。曹容仁揉了揉朴载赫乱糟糟的头毛，看着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深吸了一口气。

透过黑下来的屏幕，曹容仁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他千里迢迢跨越太平洋回国进入SSG，做好了在AD位重新开始，大展身手的准备。朴载赫的突然出现却打破他之前的构想：几场PK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补刀、换线和吃线上远不如对方的事实。曹容仁已经在韩国和北美辗转了三个俱乐部，却都没什么像样的成绩。他必须去面对算不上一事无成但绝对算不上成功的，可谓是平庸的自己。这个念头，在他看到朴载赫之后飞快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监督适时向他传达了转型辅助的意见。曹容仁欣然答应，开始仔细考虑，如何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朴载赫身边。

他又一次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之前的几次转会，他的直觉都失败了。但这次他觉得可以赌一把。就好像不是每一次开团都能成功，但这一次他甚至开始畅想五杀团灭对面——他想试试看，和那个孩子这一次能走多久、走多远，能否攀登最高的那座山，达到他之前辗转好几年都没能达成的，那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我来成为你的Support，带领和守护你，一起去取得成功吧。

 

3

随着训练和赛事的展开，在替补下路组仍然在艰难磨合的时候，朴载赫的职业电竞选手生涯，也开始逐步走上了正轨。

LCK职业联赛与朴载赫之前参加的比赛，无论强度、热度和流量都是天差地别的层级。准备室里，ID早已改名为“Ruler”的朴载赫，透过大屏幕看着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今天的对手——ROX Tiger有诸多明星选手，而在大批ROX的应援灯牌之中，朴载赫意外发现SSG Ruler的应援灯牌，吃惊地张大了嘴。

“载赫呀，觉得新鲜吗？”

作为替补辅助，无法上场的曹容仁只能在后台给作为新AD第一次联赛正式出场的朴载赫鼓劲儿。因为紧张，朴载赫显得有些过分亢奋，在曹容仁身边走来走去，口香糖嚼个不停。

“怎么办呀哥？还是替补AD就有应援了，还有不少人来到现场看我表现，真是让人紧张……”

朴载赫语无伦次地掏出一块小毛巾。头一次登上联赛舞台，他手抖得厉害，不断地冒汗，只好拿着已经变潮的毛巾擦了又擦。

曹容仁皱了皱眉，抓住他的手腕。朴载赫只好放下毛巾，任由辅助与他十指相扣。辅助前辈的手指看起来细长，却也有很厚的茧子。在对方微凉的体温潜移默化的浸润下，朴载赫紊乱的心跳终于开始平复了。

——一点都不讨厌，甚至还有点舒服。过去的容仁哥，会这样安慰坐在他身旁的每一位选手吗？阿西，联赛现场怎么开始想这种事……

年轻又纯情如朴载赫，不小心被自己心底的欲念吓到。他剧烈地摇了摇头，试图赶走所有杂念。

“载赫呀，就想象现在是一次常规的训练赛，想想那时候应该怎么做。”

“哥，我会打起全部精神的。……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也会确信哥说的每一句话的。”

朴载赫的回答突然高八度，让曹容仁吓了一跳。然而他肉眼可见地平复了气息，镇定了许多。朴载赫揉了揉眼睛，故意睁大了那双小眼睛瞪着自己，试图证明自己完全备战的状态，又让曹容仁感到好笑又宽慰。

 

SSG干净利落地以2:0带走了ROX，属于朴载赫的第一场比赛结束了。对面基地水晶爆炸的那一刹，曹容仁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沉了下来。

这两场，朴载赫的表现还有些中规中矩。一场卢锡安一场EZ，第一场伤害不及对面，第二场则在补刀上有一定差距。但尽管如此，第一场职业联赛的胜利，仍给了朴载赫和全队巨大的信心。

年轻的大个子AD小跳步冲进准备室，从后方悄悄“突袭”，满手是汗地握住曹容仁。

“哥……成功了！”

“做得特别好。”曹容仁不动声色地擦掉被他蹭过来的汗水，回以安心肯定的笑容。朴载赫显然还没能从那股亢奋劲儿中抽离，他跑来跑去地和每一位哥哥互动，收获几个虽然嫌弃但总归是带着宠溺的highfive。

曹容仁觉得自己这一次应该是赌对了。他看着那张算不上帅气，甚至显得有些没精神的冒着傻气的脸，久未起波澜的心中，仿佛悄悄落下了一颗小石子。

 

4

2016年的夏季在漫长的比赛中匆忙结束。新生的SSG最后以0:3输给了强劲的对手KT，获得了夏季赛第四名。说不上多好，但比起他们之前所在战队的成绩，已是极大突破。这对替补下路，在磨合中前进着，一点点靠近了那个首发的资格。

在一如既往漫长枯燥的训练中，逗逗SSG基地的小狗奉顺，成了两人最乐此不疲的娱乐。

“奉顺呀，奉顺呀，快到你阿爸这里来，阿爸这里有零食……”

小狗奉顺被曹容仁抱在怀里，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可不管朴载赫如何使出浑身解数扮鬼脸、使用食物诱惑还是玩偶诱惑，它都不为所动。朴载赫气急：“怎么回事啊奉顺？平时明明是阿爸疼你多一点的……”

此时李圣真端着一碗炸酱面从他们之间穿过，对下路组带着奉顺玩过家家的游戏早习以为常。岂料奉顺的狗鼻子捕捉到炸酱面的香气，挣脱了曹容仁的怀抱，立刻哒哒哒跑到了李圣真脚边，叫唤起来。

“奉顺啊，你不能吃这个。乖，回去继续找你阿爸阿妈玩。”

李圣真摸了一把奉顺的小脑袋，接着便开始大口吃面。奉顺很有眼力见儿地往外跑，朴载赫刚要伸手接住，却被它一把溜走，轻车熟路地跳回了曹容仁的怀抱。

“载赫还是太年轻了。”曹容仁逗弄着狗狗，并不忘观察朴载赫急得挠头的窘状。刚刚朴载赫追着他从一楼跑到六楼，又从训练室这一侧跑到那一侧，也没能从他怀中的奉顺身上得到一丝青睐，只好抓耳挠腮地在曹容仁身边徘徊，时不时地掏出各种奇怪的玩偶，试图吸引小狗的注意力——虽然或许只吸引到了曹容仁自己。

享受着一人一狗的双重关照，年上辅助开始有些飘飘然。

——作为狗的奉顺真是乖巧可爱。作为人的载赫嘛……冒冒失失却又想要表现自己的慌张模样，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圣真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说话的是在旁边默默观察了很久的姜赞镕。

“什么？”小胖子打野感觉前辈要说骚话，好奇地把嘴边的面条放下。

“大概就是……不管爸爸做得多么努力，小孩子也会天生跟妈妈比较亲吧。”

“……”李圣真无语地把面条塞回嘴里，决定不再理会后面几个幼稚的人。

 

5

夏季赛之后不久，在争取世界赛门票的区域资格赛上，朴载赫与曹容仁作为SSG的新首发下路，拿到了最后一个名额。

合力击破高地塔时，朴载赫还有些恍惚，仿佛这还只是LCK职业联赛中，普通的一场。主水晶破裂的瞬间，他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秒，接下来就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曹容仁微凉的手在他背上微微发抖，驻足在他耳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

“载赫呀，我们做到了。”断断续续的呢喃在他耳边落下，年下的AD慌张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试图让他就此镇定下来。

这一瞬间，他有了前往世界赛的实感。他们支撑着走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时间。这期间，他们看过无数次彼此各式各样的，真实狼狈的模样——与胜利擦肩而过的哭泣，经历艰苦漫长的鏖战达到敌方水晶前的欢喜，面对网络上恶言的愤怒，还有对自己水准起伏不定的沮丧。这些碎片像被他储存在大脑的资料库里，一遍又一遍播放，提醒他该在哪里停止、转变和前进，最后变成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伴随他慎重地踏出每一步，说出每一句郑重其事的话语。

朴载赫马上接受了媒体采访。新人AD的LCK第一年就闯入世界赛，自然成为了无数人的焦点。彼时他尚未学会面对媒体时的官方话术，老实地将真实的内心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破坏主堡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赢了的感觉。敌方水晶完全破了之后，CoreJJ哥抱着我，那时候才有赢了的实感。”

聚光灯、话筒和摄像头对着他，按下无数快门，朴载赫眼前却只有一团空白。他这次依然处于亢奋的状态，然而一股力量在他体内不安分地涌动着，把一些支离破碎的词语往上挤压，逼迫他全部说出来。

 

6

曹容仁回到自己的位置，看到字迹歪歪扭扭的字条时，不由得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朴载赫幼儿园水准的字体始终是他们嘲笑的对象，然而如今这份幼稚，却因为有他自己的滤镜而显得格外可爱。无论是作为AD、弟弟、后辈还是队里最调皮的末子，朴载赫已然占据了他视线的大半，让现在的他很难再分神去想其他人、其他事。

他按照字条的内容来到楼梯间，朴载赫正在那里等他，双手插进裤兜不知在摸索些什么，脸色通红。曹容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安静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容仁哥，我很喜欢你。”

“什么呀，就这个……我也很喜欢载赫呀。”曹容仁眨了眨眼，还揉了一把他的头毛，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和善一些。

“不是的。是……想跟哥交往的那种，喜欢。”

“……”年上辅助引以为傲的思维缜密擅长运营的大脑，当机了有快一分钟。“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有胡说哦，哥。我是认真的。”朴载赫说话的口气轻飘飘地像个醉汉，眼神却异常坚定地黏在曹容仁身上，不曾有一瞬间离开。

“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也不算是……喜欢同性。”见曹容仁还没回答的意思，朴载赫急忙补充道：“只是觉得，和哥现在的距离还不够近，还不够安心……现在的我，没办法维持这样的距离感，也没办法像个白痴一样，只能单纯地看着容仁哥而已。”

“你在说什么荒唐……”

“哥心里好像有坚不可摧的水晶和塔，我会一一将它们击碎后占领高地的。”朴载赫第一次打断了曹容仁的训斥。

“现在不能回答你。”曹容仁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可以随便糊弄的后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拼命压抑了自己不断动摇的内心，开口道：“我会给你答复的。但不是最近。”

留下这句勉强算是回应的话，曹容仁逃离了现场。他跑出楼梯间，却非常不巧地在拐角处遇到了正在活动四肢的姜赞镕，眼前一黑。

“……赞镕哥啊。”

曹容仁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心中盘算着方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姜赞镕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而思考时的他则显得更冷峻，更加生人勿近。沉稳如曹容仁，被他盯得心中发毛，担心他下一秒就要抄起球棍把谁拎过来打一顿。

“原来那小子来真的啊。”姜赞镕耸了耸肩，一副“经不起小年轻这么折腾”的无语的脸。

“很不巧，好像是的。”被逮了个正着，曹容仁只得硬着头皮承认。

“不过你一直以来也并不抗拒嘛。也不是什么很重的承诺，就答应他又如何？”

“诶？”仿佛被前辈看穿一切的辅助后背开始冒冷汗。

“看起来你还是拒绝了载赫，要让年轻人伤心了啊。”这种带着几分揶揄几分关切还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让他感到非常棘手。

在姜赞镕强大的气场之下，曹容仁冷静下来，整理思绪道：“载赫不过是因为现在和我走下路，感觉很亲近很默契，一时冲动就说了胡话而已。等过几年，他换一个新的辅助，就会马上清醒，看清楚现在的自己多可笑。”

“你这是主动为他开脱吗？”姜赞镕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

“不……”曹容仁冷汗快浸透了后背，对方这种分析和审视的姿态过于犀利，让他实在招架不住。

“好好想想，是谁之前一直在无休止地纵容，最后把载赫变成整个队伍的‘魔王’？又是谁一直沉溺于这样的表象中，乐此不疲呢？载赫今天的状况，又是谁造成的？”

留下这三份叩击灵魂的质问，对后辈之间黏糊糊的情感纠葛已然丧失兴趣的姜赞镕摇着头离开了。平时自诩成熟又清醒的大龄辅助被一个人晾在原地，仿佛遭到当头棒喝。

刚才，他很想早早提醒朴载赫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残酷的年龄差：总有一天他会提前离开他身边，甚至离开职业赛场。过滤掉AD和Sup的关系，他不知道两人之间还能剩下什么——亦或是，就根本什么都不剩下了。新来的辅助会马上占据AD大部分的时间，而无法以职业选手的身份维系的情感关系，是他无法掌控也不敢想象的。

——停止，快停下来。不能再想下去了。

曹容仁马上否定了这种离谱的设想。分明有着成为LCK一流辅助的实力和自信，怎能在眼下说出这样丧气的否定自我的话？更何况对象是他从来就不曾舍得放下的，无时无刻都在他身边、一个眼神就能召唤他过来的朴载赫。

这一次，激进的后辈AD顶着全黑的视野来势汹汹gank到他身上，矛盾又不知所措的辅助前辈第一次选择了龟缩在塔下。

SSG下路组，恢复了单排、双排和打训练赛的日常。曹容仁和朴载赫依然在训练室里上演着兄友弟恭的温馨戏码，仿佛那天的狼狈不曾发生过。朴载赫一如既往地总是因走位太靠前而时常接Q暴毙，但只有曹容仁看得出，每一场他都愈发卯足了劲儿地向前冲，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急于向世人证明自己是名品良驹。

此时，曹容仁所能做的，只有拼了命地拉住缰绳，但收效甚微……世界赛就在这样纠葛的状况下，到来了。

 

7

年轻气盛的SSG初生牛犊不怕虎，顶着无数SKT的支持者不怀好意的目光一路高歌挺进决赛，然后在关键时刻发动机熄了火——本该是让二追三的传奇逆转，但朴载赫第五局走位的致命失误，葬送了新三星的第一个冠军。

这一次决赛成就了LCK赛区真正的王者——三冠王SKT，也将朴载赫拽入了舆论深渊。尽管出道第一年拿到世界亚军，已经是绝大多数职业选手难以企及的成就。AD位在全队运营下被好好保护，却没有打出匹配的输出，朴载赫无可避免成为了头一个遭到炮轰的靶子，和其他队伍粉丝冷嘲热讽的核心对象。

“载赫呀，好像有粉丝给你送来了应援。”

权智敏抱着一大束捧花和一个小盒子走入训练室，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一大捧装饰精美的香槟玫瑰，中间摆放着令人羞耻的朴载赫的照片和战队的LOGO。

“居然是……给我的吗？谢谢哥！”很长时间不愿意上网看舆论风向的朴载赫，在经历了几天的萎靡后，终于振奋地站了起来。他从权智敏手里接过礼物，小心翼翼地回到位置上。盒子里是混合口味巧克力，包装得非常精致花俏。

看着朴载赫小心地拆开一颗巧克力吃下去后神色终于舒展开来，曹容仁也略松了口气。然而当朴载赫掀开盒子上层，瞬间从夹层掉出一张纸片时，曹容仁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载赫呀，别看了——”

纸片上混乱地印着他被花式击杀的截图，最下方正中是一行硕大的字，周围贴满kkk的笑声词：

“还留在亚军队伍拖后腿呢？快点降级回挑战者联赛当超级明星吧。”

趁朴载赫大脑当机的功夫，曹容仁眼疾手快地将纸片从他手里抽走，扔进了杂物间的碎纸机里。随着嗡嗡嗡的声响，纸张变成了碎渣。朴载赫追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正面无表情地把碎纸渣倒进垃圾桶的曹容仁。

“哥在干什……”

“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看垃圾吗？”

曹容仁板着脸经过他身边，重重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回到了训练室。

这个本该很快揭过的小插曲，成了两人冷战爆发的前奏。确切地说，是朴载赫的单方面冷战。队内有人直播时，他尚且维持着和曹容仁一如既往的语言互动和肢体接触，甚至看起来还有些亲昵。但一旦摄像头关闭，他就处处避开对方——不再双排，不再一起吃夜宵一起出门。甚至曹容仁主动滑着椅子来到他的座位旁，他也僵持着一言不发，唯独屏幕上严重的漏刀和变形的操作，昭示了主人公内心多么慌乱。

曹容仁知道朴载赫在世界赛后处于怎样的舆论漩涡中，更知道他本质上有多顽固。他不愿开口时，旁人用任何手段逼迫他改变都只是徒劳。他只有耐心等待，也趁着这个空档，暗自祈求双方缓慢、冷静地调整过来。

 

8

最近，朴载赫每天都会做梦。梦的内容不尽相同，结果却大同小异：他分别操纵着EZ、女警、艾希、希维尔等英雄打了数场不同的比赛，赛事的对手只有模糊的面貌，比赛的走向却总是自己一顿操作，随后不受控制的走位引发暴毙。紧接着队伍团灭，对手一波冲上高地……

如此往复，循环。往复，循环。往复，循环。像一条逃不出去的莫比乌斯环。

无法从噩梦中逃脱，朴载赫只能用训练麻痹自己的精神。AD本就繁重的练习量，让他每天半夜四点以后才有可能结束一整天的训练任务，爬上床睡觉。日复一日地，近视的度数、胃和皮肤的状况、手部的健康成了越来越严重的隐患。

仗着年轻胡作非为的大个子AD，很快就因为不规律又任性的生活方式付出了代价。

这天四点半，疲劳地爬上床的朴载赫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剧烈的疼痛从胃里开始蔓延，占据了每一寸神经。痛得快流出眼泪、却还是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肯出声，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打算绕过队友去训练室里呆着，却不知道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曹容仁。

狂吐了一阵后，揉着胃坐在电竞椅上，朴载赫摸出几片胃药和止痛药就着水吃下去，无神地盯着墙上指向快五点的挂钟。流逝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迟疑而停留，自然也不会因为急切的心情就走得更快。

“咕……”

肚子突然不受控地叫出声，朴载赫自己也吓了一跳。疼痛的感觉好受了许多，然而他现在虚弱又空虚的胃仍需要另一种抚慰和充实。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透过漆黑的电脑屏幕朴载赫看到来人熟悉的墨绿色卫衣，转动电竞椅面向他，从鼻子里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哥……”摘下眼镜，他眼前一片朦胧，恰好地看不清曹容仁的表情。

“胃痛？还是饿了？”曹容仁扫过桌前拆开的药片，自己得出了结论：“看来是吃过药了。又饿了吗？”

不敢大声说话，又担心出声后肚子再次叫起来，朴载赫只好老实地点了个头。他懒得想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反正他什么模样没被曹容仁瞧见过？

反正也不会比那次告白更糟了。

“……等着，哥给你煮泡面。”曹容仁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去柜子里翻拉面。果然还是无法放下这孩子不管——自己不仅没有逃出那宠溺的假象，反而陷得更深更沉了。

烧开水放泡面和调料，滚滚地煮开再打个鸡蛋，关火之后撒上大把的芝士随后闷一会。这是曹容仁唯一做得娴熟的食物，当下却救了急。朴载赫吸溜吸溜地吃着，嗦面条的模样都顺眼起来。到底是生长期的孩子，几分钟就吃光一整碗，连汤都喝干。曹容仁吃完自己的那份就坐在他旁边，立刻把锅里剩下的也倒进去，庆幸自己做得足够多。他估算着后辈的食量煮了两袋，果不其然都进了朴载赫肚里。

曹容仁在旁边无声地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很难说清楚自己对朴载赫的关切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情感，或是责任——又或者情感本就充满复杂的矛盾与推拉，而责任被归于情感的一部分，而剩下的那些晦暗不明之处，则不便深究。

“吃饱了就去睡觉吧。”

曹容仁洗了碗，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他没多少余力和朴载赫计较那些往日的别扭，只想快点拉他回去睡觉。被喂饱的后辈AD乖顺地刷了牙，由他牵着回了寝室，甚至因为口腹之欲得到了妥帖的满足，脚步有些虚浮，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日渐庞大的身躯挂在前辈身上。

这个晚上朴载赫睡得异常香甜，直到过了第二天的训练时间才起床。一波走位失误葬送比赛的噩梦，此后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9

冰块从正中间开始有了裂缝，然后开始缓慢地融化，变成流淌的、给人带来润泽的液体。

寒冬时节，窗外是鹅毛大雪，训练室里却温暖如春。朴载赫看了一眼窗外，开始往身上一件件地套厚毛衣和羽绒服外套。奉顺还在扯着他的裤管，小声地叫唤。他的一言一行逃不出曹容仁的视线，立刻被对方拦住。

“要去哪里？”

“那个……奉顺有点发热，好像需要去一趟宠物医院。”虽然已经从相互对峙僵持的境地中抽身了，基于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朴载赫还是有些不敢直视曹容仁。

“跟你一起去。”曹容仁抱起奉顺，仔细地贴着小狗的身体感受了一下不寻常的热度，皱着眉点点头。

“诶、好的。”这下朴载赫也无法推拒了，何况他原本就并不打算拒绝曹容仁。

难得而短暂的两人一起外出的机会，外面风雪交加，朴载赫仍然表现得非常开心。奉顺被稳稳当当地放在曹容仁胸前的口袋里，还盖上了温暖的羽绒外套。两手空空的朴载赫接住雪片，试图在掌心积蓄起来，搓成雪球玩。

对这种孩子气的行径感到幼稚却有趣的曹容仁，忍不住想要打击他的兴致。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大雪，就有这么好玩吗？”

“是跟容仁哥一起看到的雪，当然和寻常的雪不一样。”朴载毫无自我意识地直球攻击，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将冰凉的手伸向曹容仁的后劲。

“喂！”曹容仁缩着脖子，飞快地拨开了他沾着雪的爪子，看向他时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后辈这么干，恐怕只会得到一记头槌。

可那是朴载赫。

因为是他，也只有是他，只可能是他——朴载赫仿佛是算准了他会永远纵容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对他这个前辈的顶嘴、撒娇和捉弄都愈发地变本加厉。完了还要“哥、哥”地叫着，狡猾地在辅助身上叠满虚弱，等着对方丢盔弃甲，掉进自己铺好的陷阱。

那自己呢？

谁之前一直在无休止地纵容，最后把载赫变成整个队伍的“魔王”？

谁一直沉溺于这样的表象中，乐此不疲？

载赫今天的状况，是谁造成的？

噼里啪啦，空白屏幕上瞬间打出几个大字——全场MVP：曹容仁。

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自己，接纳和顺从本心一点都不可耻甚至还十分有用（？）。豁然开朗，之前自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的桎梏也就此解开了。

他很想亲口告诉朴载赫，他真实的内心和对前途、未来的考量，是如何早早地将朴载赫囊括其中的。只需要一个契机——

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ADCarry站在最前方打出了成吨伤害；现在，开始轮到辅助带节奏了。

 

10

“肚子又饿了容仁哥~~~~~~”

“来那个地方（偷笑）”

“好的。乖巧.gif”

明明隔着几米的距离，转个头就能摸到对方，朴载赫还是和曹容仁用KAKAO对起话来，并且乐此不疲，大小事务都要与对方分享。

下一秒，大个子AD就拖着电竞椅在训练室中间的空地开始放肆地“滑翔”。和其他人的椅子撞来撞去，仿佛要昭告天下人朴载赫现在的心情飘上云端。各自疯狂操作的前辈们自然是毫不理会，毕竟成熟年长的辅助会很快把自家的孩子领走。

他裹上外套冲上训练大楼顶层的天台，不出意外地闻到了芝士拉面的香气。曹容仁在天台的矮桌上摆开碗筷和煮面的锅子，汤汁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知道为什么过来吗？听说……今天有流星雨来着。”曹容仁越说声音越小，发红的耳尖却昭示了一切。

“什么呀！这种老套又奇怪的约会的方式。”朴载赫假装嫌弃地撇了撇嘴，先是娴熟地捉住他容仁哥的手腕，随后又不着痕迹地分开，去端起属于自己的一份拉面。

两个挨挨蹭蹭地吃拉面的少年匆忙解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说说笑笑地勾肩搭背，就像吃一顿稀松平常的快餐。

拉面的香气飘到了大楼对面的大厦。大厦一层的高级餐厅里，有亲昵的男女坐在街边喝红酒，吃西餐。烛光下有鲜花有香氛，还有戒指盒里闪烁着高级质感光泽的钻石。

流星雨适时地划过天际，吃西餐的男子向心爱的人单膝下跪求婚。天台的少年们，则开始笨拙地交换彼此的愿望。

“我呢，希望载赫快快成长为抗压能力超强，后期输出爆炸的世界一流AD Carry。”

“希望和容仁哥一起拿到世界冠军。”

曹容仁没有回应朴载赫的这句愿望，视线飘向被流星雨洗礼之后，再次漆黑一片的天空。他摘下眼镜，笑得温和却疲惫。把自己的心都交出去了，这次总该赌赢了吧？

在他出神的功夫，朴载赫突兀地再次开口：“所以……哥现在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看在你想拿世界冠军的份上，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曹容仁摘下眼镜，眯起双眼——朴载赫模糊的脸瞬间凑近，舌头急切地撬开了他的双唇。

芝士拉面的味道还残存在两人唇舌之间，不过没人在意这个。主动入侵的AD没改掉太激进的老毛病，缺乏细节的他数次磕到了辅助的牙齿，还把对方的舌头咬痛了。

“嘶——”

曹容仁痛得将他一把推开，擦掉自己嘴边泡面味的口水。

这些都不是大事。至少，辅助这波堪称完美的节奏，带着AD一起成功上了高地，瞬间击破水晶。

 

“哥啊。”

“嗯？”

“吃饱了，全身发热毫无困意，这时候该怎么办？”

“……自己下楼跑两圈，去消耗一下热量。”

“那哥也来加入吧。”

曹容仁跟在朴载赫身后走出大楼。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大街上空无一人，只剩路灯垂直洒下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到无限长，无限浅。

朴载赫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走着，差点就要同手同脚。没有人看见他内心满溢的狂喜，也就没人看见从背后突然扑过去的曹容仁，跳上了他宽阔的脊背。

走位风骚的朴载赫背起他家沉甸甸的辅助开始相位猛冲，一瞬间消失在了街角的阴影里。

 

青春猪头AD总算泡到了他专属的年上辅助前辈。可喜可贺。

 

 透过窗子看到一切的姜赞镕：这对不懂浪漫的幼稚鬼真是笑死我了

 

END